风软一江水

十分好月,不照人圆

《寻梦者》

*桃桃红柚

*全文2.1W+

*BGM:《大火》

*开放式结局

00

        梦境是现实的代偿。

01

        陈涛做了一个梦。

        像是在北方的冬天,还不到新春,那清清冽冽的空气,应当是初雪刚下的时节。

    梦里有很多很多人,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男生,都拉着行李箱,背着双肩包,有些还戴着帽子,在冬日的阳光下成群结队走在路上。

    他记得脚下的影子,黑沉沉的,仿佛飘渺而柔软,触手生温。

    他们走进一栋楼。人太多了,一起跑楼梯上楼的时候,人群塞满了好长一段楼梯。他记得走在走廊里时行李箱的声音,和身边嘈杂的人语混在一起,哪一样也听不清。他还记得房间的模样,木门,木制的上下铺,一间可以住四个人。

        对了,那是宿舍

        走进宿舍时里面已经有了一个人,正蹲在地上打开行李箱,听到动静就回过头来,帽檐下露出一点染黄的头发,很个性地笑了一下说,我叫王奕,以后做了舍友多多关照啊。

        梦里的陈涛好像还挺青涩,打招呼也算不上热络,只是点点头说,我是陈涛,我今年十八岁。

        王奕说,哦哦我知道的。原来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忙内,好厉害。

        哈哈,碰巧碰巧,我没经验,不厉害的。陈涛不知怎么回答,只是在这种节目里,谨慎些总不是坏事。

        王奕把行李箱往边上挪挪,给陈涛留出位置。他性格挺外向,一边挪还一边说,来来来,以后哥哥在,肯定罩你。

        陈涛不知该怎么回答,只是默默地把行李箱横放在地上。忽然听见门的响动,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见一个声音有些迟疑地说,我是不是……走错片场了?

        王奕愣了一下,忙说,没有没有没有,刚刚开玩笑呢。

       那人也玩笑似的说,别啊,哥哥以后也罩我呗。

       陈涛顿觉此人是个奇葩,回头试图不动声色打量一番,却不想目光恰好在空中交汇,那人好像也正端详他。

        片刻后,那个男生笑了,说,我叫陈宥维,以后多多关照。

        陈涛下意识回答,我是陈涛,请不吝赐教。

        不想陈宥维做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,说,我知道,忙内嘛。

        陈涛一时语塞,王奕在一边笑开了花。

        梦到这里就醒来了。陈涛睁开眼时,身体陷在蓬松的被褥间,像被包裹在浅灰色的云团里。盯着空白的天花板看了一会,恍恍惚惚间好像丢失了记忆,以为自己还在梦中的那一年。

        旁边的电子钟响了,陈涛才回过神。脑海中的幻象如潮水退去,心里像是忽然盖上了一层盖子,把所有瑰丽的灿烂的回忆都封存在透明容器中,远远看着流光溢彩,却不敢伸出手去触碰。

        因为那与现实生活差了太多,隔开几年时间,一切都面目全非。

        那时他还是十八岁的高三生,而如今已处在大四毕业的边缘,在社会的门槛前逡巡徘徊。

        他掀开被子下床,按掉了响个不停的电子钟,取下一件挂在衣架上的外套,然后离开了卧室。

        在他身后,床头柜上,在那个纯白色电子钟的旁边,还有一个倒扣的木质相框,已经落了层灰,显得沉寂而冷漠。

        那是陈涛迟迟舍不得抛弃,却又不愿意再正视的一张相片。

02

        “哎,宥维啊。你这些是什么东西?”

        助理叶子小姐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来,陈宥维喝了口手中的黑咖啡,又在膝上的笔记本键盘上敲了几下,才问:

       “什么东西啊?”

       “就这些……围巾,墨镜什么的?没见你拿出来过啊?”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捏了捏眉心,不大明白助理在说什么,索性把笔记本放在身边的小几上,起身走去了隔壁房间。步调十分慵懒。

        叶子把手中的东西展示给他看。一个黑色的礼帽,应该是复古款;一个圆框的墨镜,应该是考古款;唯独有一条白色围巾,看不出年代,或者说,根本没有任何痕迹让人能够联想到什么故事。

        这三样东西一起放在一个纸盒里,助理一个一个拿出来给陈宥维看。这才发现,纸盒底下,还有一个牛皮纸的信封,不知道装了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没想到她会翻出这个,也从来没有考虑过如果有人问起该怎么解释。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

        叶子反应很快,立刻意识到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非常隐私的东西,说:

        “那你好好收起来,拍节目的时候别被那些人拍到。他们为了热度不择手段的。我……我就先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从她手里接过盒子,道:“我知道了。你先出去吧,剩下的我自己来收拾。”

        叶子点点头,匆匆出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把墨镜,礼帽原封不动放回盒子里,又把白围巾一丝不苟地折好,小心地平放在礼帽上。

        然后他盯着面前的东西看了一会,却没有把它放回原来的衣柜里。

        叶子不知道这是什么,陈宥维却很清楚。叶子不敢去问信封里装着什么,陈宥维知道,却也不敢去看。

        因为那是关于一个人,一个在他成长道路上,在面临人生抉择时,被他弄丢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最后不知怎么想的,手好像替他擅自做了主张,把围巾又从盒子里拿了出来,挂在了沙发上平时搭衣服的地方。看上去随意又自然,仿佛是那个人随手挂在那里,一会出门时就会带走。

        叶子帮他收拾房间是事出有因的。陈宥维从作为男团成员出道至今天,四年风风雨雨走过来,已然是国内的顶级流量了。有一个这两年大热的综艺节目组就找上陈宥维,想请他录制一期节目。

        那节目叫《我们一起回家吧》,最出名的环节就是节目组到明星家里进行拍摄,记录明星一天的日常生活。制作人是圈里资历很深的老牌制作人了,人脉很广,后台也硬,一向都毫无顾忌。节目做了两季,不知有意无意透出多少名流巨星的八卦新闻来。甚至有一期节目当中,观众在明星家里的角落发现了疑似注射器的东西,网络上一时闹得沸沸扬扬,最后警察上门核实,以吸毒罪把那明星逮捕入狱了。

        从那以后,所有受邀明星都打起了警惕,拍摄前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,还要准备一份滴水不漏的说辞,以防意外。

        原本公司要求他好好整理房间时陈宥维是答应下来的,反正没什么见不得人,大不了就是收拾整齐一点罢了。结果叶子收拾收拾,竟然真的找出几样不适合被暴露在聚光灯下的东西来。

        不适合,那又怎样。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看着被他挂在沙发上的围巾,慢慢笑了。

        他偏偏要选择把它们展示出来,最起码,那条纯白无暇的围巾,可以出现在镜头里,成为粉丝第一次见到的,“家”的一部分。

        好像是为了满足一点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妄想,又好像是这么多年积攒的欲望和压抑终于有了一次宣泄的机会。

        让他几乎叛逆得像个少年。

03

        大学的理论课总是无趣而冗长,伴随着下午特有的昏黄阳光,让人如同微醺一般恹恹欲睡。

        陈涛坐在座位上,低着头,双眼轻阖,左手食指曲起,不停地用指节揉着太阳穴。今天前排坐的是两个陌生女孩,正在叽叽喳喳地聊天,硬是吵得他头痛欲裂。

        “哎,看微博了吗?”

        “没,怎么了?”

        “微博有人爆料说最近特别红的那个小天后,叫什么来着,前几年做选管出身的那个。”

        “哦我知道她,她怎么了?”

        “说她半夜前往某男明星私人住所约会。而且还说是当年她做选管那个节目里出来的男明星。”

        “天哪,真的假的。那个节目我还认真追过,里面的男生都不错,最火的那几个我想想……李汶翰,管栎,李振宁,还有那个谁,那个那个那个……”女孩突然想不起名字,急得说了好几个“那个”。旁边的女孩了然,道:

         “陈宥维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 女孩又连说了好几个“对”:“是他吗?”

        陈涛揉着太阳穴的手蓦地停了下来。他太疲惫了,甚至有一瞬间恍如失重坠落。

        “不知道,博主没说。但是也没照片,谁知道真的假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 “十有八九是假的。不,必须是假的。Q1DD都是我的爱,不可以跟选管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   “Q1DD……啊,好怀念的称呼。”女孩感慨地笑起来。

       陈涛越发头疼了,仿佛大脑里有什么在拼命翻搅,试图寻找某些蛛丝马迹,一举将他击溃。

       好多年以前了,陈涛听过一首歌,里面有一段词,他还记得清清楚楚——

       “最怕回忆突然翻滚,

        绞痛着不平息,

        最怕突然听到你的消息。”

        初听时还不满十八,算是个孩子。不懂得思念和爱恋。况且听不懂的歌总是容易厌倦,后来就渐渐压进歌单底下,许久不听了。

        此时此刻却忽然出现在脑海里,变成挥之不去的旋律。

        头真的很疼,讲台上教授照着ppt一通好念,陈涛一个字也听不进去。他总是这样,听见陈宥维的名字,就疼痛得无法呼吸。

        头疼,心脏也疼。

        “诶对了,陈宥维过几天不是要录《我们回家吧》吗?到时候说不定就澄清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 “也说不定实锤了呢……”女孩子闷闷不乐地托着下巴。

        陈涛向后倒在椅背上,长长地吐出一口气。下课铃恰好打响,稍稍缓解了他尖锐的头痛。

        对,只是习惯性头痛,不是因为放不下,不是因为舍不得。

        不是因为,还爱陈宥维。

        陈涛挎上黑色双肩包一边的肩带,戴上卫衣的兜帽,低声说了几句“借过”,从吵吵嚷嚷的同学中穿行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 他下午没课,本来想去咖啡厅坐坐,现在却改变了想法。他要回独居的公寓去睡一下午。这是几年来养成的习惯,想起陈宥维时,就让自己睡一觉,醒来就好了。

       只是没想到,他又在梦境中回到了那一年。

       其实节目早期的时候,他们两个的情况都很不乐观。陈宥维演员出身,在热门电视剧里当过配角,演技相对于同龄人已经算是很不错。但唱歌跳舞实在是超出他的专业范围之外,当时主题曲的练习节奏又很紧张。对于基础薄弱的陈宥维来说,夙兴夜寐也只能勉强赶上进度,根本无暇雕琢细节。

        而那段时间陈涛有几场学业考试,前前后后将近二十天是飞回上海度过的。再多事情也记不清了,他只记得忙,焦头烂额的忙。最后回到大厂时,连其他宿舍原本不太熟的人都说陈涛瘦了。

       陈涛还记得陈宥维当时特别嫌弃地捏了捏他的肩膀,说,你看看你多瘦,我觉得我都能给你掰断了,啧啧啧。

        陈涛把他的手拍掉,正了正脸色问,你还好吧。

       都好都好,我还能怎么样。全大厂您老人家最贵人事多了。陈宥维还不耐烦,眼睛看着别的地方说。

       陈涛那时忙昏了头,也太年少,真的没有多想。分开以后,夜里一个人回忆起来才恍然发现,当时的陈宥维,应该已经徘徊在心力交瘁的边缘,全靠漂亮的笑脸蒙骗自己和旁人。

       陈涛睡得很浅,几乎能意识到自己身处梦境。这一次开始在练习主题曲的某一天,陈涛靠在训练室的镜子上喝矿泉水,林渝植从C班教室跑到D班串门。

        下午好像有一节蔡老师的舞蹈课。他说。

        陈涛眯眼想了一会,说,是有。

        我发现蔡老师比电视上好看多了。林渝植靠在陈涛旁边,说,真的,跳舞也特别厉害。

        沉默一会,又说,我发现李荣浩老师的眼睛也比电视上看起来小。

        两个人哈哈哈哈一通笑。笑了半天,陈涛才垂下眼睫,嘴角微微上扬,道,我在D班跟得上,唱歌跳舞都还行。没什么麻烦事。

        林渝植拍了拍他的肩膀,目光从银丝眼镜后投过来,显得很斯文。

        后天还有半个上午的自由练习,到时候一起练练,还有宥维,我想去骚扰一下B班那帮人。林渝植说着就笑。

        这场谈话陈涛有印象,而在他的记忆里,第二天晚上他就乘飞机回上海考试了,根本没参加所谓的“后天的自由练习”,所以他那时一定是回绝了。

        可是……这两天的梦都太真实,他就好像真的活在2019年,在廊坊市大厂县。而陈宥维,还在他身边。四年独自生活,他当然不止一次地想过,假如再来一次,是否还会落到同样结局。陈涛生性不服输,不甘心,不能释怀,不轻饶自己,所以上天终于赐予了他一个机会,在梦里将这一切推翻重来。

       所以,即便是梦,是虚幻不实,他也要试一试。这一次竭尽全力,不顾一切,将陈宥维留在身边。

       他回答林渝植,好啊,到时候必然去骚扰李汶翰,那可是隐藏导师级的人物,不能随便放过他。

       林渝植又拍了拍他肩膀,说,走了啊,好好练,我去探访一下宥维。

       陈涛挥挥手算是批准。

       第二天晚上,陈涛找选管要了手机,给姐姐打电话。

        姐,我不去考试了。他说。

        对面的姑娘一时没反应过来。

        我已经把飞机鸽了。陈涛道。

        陈涛他姐是出了名的宠弟弟,没有冲他大发雷霆,只是小声地问了一句,为什么呀。

        那边陈涛闷闷地回答,不想去,我挂了,姐。

        说完就真挂了。

        深更半夜的,宿舍楼走廊显得特别空寂。陈涛慢慢地走回寝室,脚步声清晰地回荡在走廊里。他总觉得自己扰了别人清梦。

        推开寝室门,听到王奕的鼾声震天。靳凡好像刚刚躺下,从床铺里探出头来看他,轻声说,没看见宥维?

        陈涛愣了愣,看向陈宥维的下铺,那里空无一人。

        他还没回来?陈涛问。

        你们俩不在一块儿?靳凡更愕然。

        陈涛一时找不到话反驳他,有气无力地抬了一下手,说,我去找找他,你先睡吧。

        靳凡不明觉厉地躺回床上。

        会在哪儿呢?陈涛不知道。现实中他没在大厂度过这几天,不知道真实的那一晚陈宥维去了什么地方。

        但他记得,最后离开大厂之前,一群人在楼里乱逛。陈宥维那天非要带着他走楼梯,说是带他瞻仰一代巨星的起点,结果楼梯还是楼梯,什么特殊的也没有。陈涛说他神经病。

        那不如就去楼梯看看。

       梦里的一切都带着些飘忽不定的随意。陈涛在三楼到四楼的转角处找到了陈宥维。

       那里有一扇很大的窗户,窗台很宽,大理石是新铺的。陈宥维坐在窗台上,头靠着玻璃,不知道在看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 陈涛走过去,顺着他的目光往外看。夜色深沉,看不清窗外景色,只有远处的楼上,在离天很近很近的地方,有一盏灯,照亮了一小片夜空。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就是盯着那盏灯,发现原来夜空不是黑色,是很暗的蓝色。

       你怎么来了。陈宥维问。

       姑娘家的,一个人晚上乱跑不安全,我出来保护你。陈涛答。

       你才姑娘家。陈宥维瞥了他一眼。

       陈涛不搭理他,在窗台空余的地方坐下来,伸出手揉了揉陈宥维的头发。

       陈宥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,目光扬起一个微妙的角度,让窗外些微的光全部洒进眼底,折射出琉璃般的透彻。

       我给你唱首歌吧。陈涛笑了,说。

       陈宥维松开手,不答话,视线落在陈涛领口。

       陈涛于是轻轻地开口,唱了一首《怎么了》。

       声音微微有些哑,在静谧的夜里响起,显得温柔至极。

       有点熟悉啊。陈宥维道。

       是《怎么了》。陈涛答。

       你很喜欢?

       陈涛垂下视线,唇角勾起来。

       嗯,我挺喜欢的。

04

       陈宥维坐在沙发上,用电脑看前几天训练室的录像。修长的手指游刃有余地划着鼠标拖进度条。

      房间外响起一阵啪嗒啪嗒的高跟鞋声,叶子随即出现在门口,手中举着一部手机,气喘吁吁地对陈宥维说:

        “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    “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 “你自己看微博。”她走过来把手机放在陈宥维面前。

        一解锁,就看到微博的热搜界面。

        热搜第一条——#陈宥维  我们回家吧#。

        热搜第二条——#陈宥维 陈涛#。

        热搜第三条——#陈宥维的白围巾#。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默然不语,伸手点进了第一条热搜。不出所料,往下翻个五米八米,一共只看到三四条在说“陈宥维是什么神仙”或者“哥哥家好漂亮我爱了”,更多更多的,似乎是从前《青春有你》的老粉丝,满怀疑惑,满怀惊喜,几乎是小心翼翼地问着:那是陈涛的东西吗。

       他退出来,又点进第二条热搜。这一回,热度最高的一条微博,来自一个女孩,她发了长图。

        她是这么说的:

        姐妹们好。我是一个毕业于上戏附中现就读于上戏表演系的女生。我不知道在座有多少姐妹看过2019年的青你,但我第一次认识陈宥维是在那个节目里。那节目也让我最初了解了陈涛,我的直系学长。我写这个不是为了拉郎配,只是以一个老粉的身份,来向大家介绍一些往事。如果可以的话,我希望能被顶上去,让陈宥维看到。

        陈涛,生于2000年12月26日,上海人,参加《青春有你》时18岁,是那个节目的忙内。他训练时间不长,跟其他人比没什么优势,但是他还是参加了。我不想太主观地说“他很可爱”“他长得好帅”之类,但事实是他一路晋级,最后站到了决赛的舞台上。但他没能出道,止步在十几名的位置。他和陈宥维的事,是后来才爆出来的。说他们俩关系非比寻常,简直是伤风败俗,违背道德伦理,有两三张亲吻的照片流传出来。蹭着节目和两个人本身的热度,这个话题当时在热搜榜高位挂了整整一周。粉丝吵翻了天,站什么立场的都有。

        慈文传媒在爆料的第二天就发了一个辟谣公告,大致是说陈宥维和陈涛的关系是普通朋友,爆出来的图纯属虚构,爆料的人则是恶意中伤。那天下午陈涛也发了微博,我没记错的话内容很简短,他说:没有的事,大家别吵了。

       在那之后,两个人再也没有同时出现过,陈涛还是学生,陈宥维还是大明星。所以后来热度就消退了。在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回避这个话题的时候,我有一个朋友,对我说,这件事是不是子虚乌有谁也不知道,但如果真的有,那只能说是他们妥协了,我们也就蒙混过关。

        我不知道这是妥协还是只是澄清事实,所以我写下这个。

       如果陈宥维看到了,我想跟你说,陈涛还在上戏,我上周还碰到过他。你们还年轻,一切都还没有结束。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沉默地看完。

        他还记得那个早晨,他醒来时,陈涛在他怀里。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,陈宥维拿起来看到公司给他发了信息,让他回公司一趟,有事要说。

        慈文传媒很少会直接联系陈宥维,所以他立刻就意识到一定发生了什么。盯着那条言简意赅的信息看了好一会,几乎看到了背后无数陌生人的张牙舞爪,鲜血淋漓。他知道这是一个分岔路口,面前两条道路,一条鲜花馥郁,阳光明媚,另一条荆棘丛生,或许会让他后悔不迭。

        怀里的人醒了,抬起一双檀乌的眼眸看向陈宥维。

       “怎么了?”陈涛问。

       那一刻陈宥维很茫然,两条路的影像在面前交错闪现。他记得有一个人跟他说过,当面临选择的时候,最终的选择,,应该是值得你用一生去坚持的,让你即使心痛,即使用眼泪去浇灌,也依然有一直为之感到幸运,支持你走下去的东西。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放下手机,低头亲吻陈涛的额头。

        “公司有事,我回去一趟。你在家乖乖的,等我回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 陈涛看着他,似乎明白了什么,然后他笑了,既不挽留,也不惊惶,只是简简单单地答了一句:

       “好。”

      陈宥维去了,他再也没有回来。公司连谈判的过程都省去,平时对他最好的ceo亲自把他锁进休息室,带走了钥匙和他的手机。

        那里有食物,有水,有干净的换洗衣服,有绵软的床。足够他舒服而悠闲地住上三天。在这期间公司或许请了律师拟了公函,或许找了水军在网上控评。陈宥维一概不知。他透过房间里的窗,看了三天的日升月沉,斗转星移。他看到对面的高楼顶上有一盏灯,用自己的光驱散一片浊重的黑暗,让人看到,夜空原来是很暗的蓝色。

       陈宥维想起在大厂练主题曲的时候,那个夜里,他在楼梯间的窗台上,也是这么看着窗外。只不过那时第二天他只需要继续练习,现在每天醒来,他都不知会面对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 那时候陈涛也不在,去考试了。

        如果他在,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呢?

        “你是故意的。”叶子打碎了他的回忆。

        “其实我这几年来,一直都在想,我当年的选择,是不是错了。”陈宥维没有否认,只是慢慢地说。

        叶子看着他,叹了口气道:“追逐梦想,没什么错的。你看看你的粉丝们,你后悔吗?”

       “你比我还小半年呢,一个小姑娘懂什么。你明白吗,演艺事业再怎么红透天,终究也只能是一份事业,弥补不了别的什么。当年是我的过失,却连道歉都来不及。娱乐圈的路越走就会越累,已经忘了最早是为什么会选择出道做明星,现在也已经找不到这样做的快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 “陈涛……我真的……”陈宥维垂下目光,语气中带着不可抑制的自嘲,“我很想他。一直都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停了一会,叶子也陪他静默。

      “向公司请一段时间的假吧。最近没什么要紧的通告,公司应该会同意的。”陈宥维把手机还给叶子。

        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 “因为一切都还没有结束。”陈宥维引用了微博里的一句话,然后就不再搭理叶子,径自离开了房间。

        他的背影还是那么高挑,腿也长,几步迈出去,就已经走了很远。

       叶子望着他。从陈宥维出道她就是他的经纪人,到现在已经非常熟悉对方了。她知道陈宥维的意难平,知道他独自前行一路耗尽心血的孤独。

        她很喜欢陈宥维,真的喜欢,所以她一直在尽心竭力地照顾他。叶子看着陈宥维的背影渐渐消失,忽然扬起嘴角,微微笑了。

       “还年轻……”她自言自语地重复了一遍。

        好像一直以来,无论多疯狂的念头,只要被冠以“年轻”的理由就会变得顺理成章,理所当然。

05

         陈涛站在一张台子前,上面放着很多张卡,写有不同的歌名。他扫视一圈,伸手拿起其中一张,在手里抛了一下,很快就离开了台子。

        《怎么了》只剩最后的一张卡。他不确定还有谁会成为他的组员,只是选了一首最喜欢的,也是最熟悉的。

        走到外面,已经有一些男生成组成组地站在一起,朝这边张望着。陈涛走到最远处,那里属于vocal们,中间的那一列,就是他选的《怎么了》。

       他看到陈宥维站在那组的第二位,正在跟身后的嘉羿聊天,看到他走过来,就冲他展颜一笑。一瞬间的明媚让人难以招架。

        李汶翰站在陈宥维前面,笑着跟陈涛打了招呼,嘉羿也蹦蹦跳跳地表示欢迎。

        陈涛往队里走的时候,悄悄问陈宥维,你怎么来这了?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小声嘀咕了一句,还不是因为你喜欢。

        邓超元居高临下地对陈涛说hello,陈涛往他身后看了看,王喆不在。

        在《怎么了》小组训练的时候,是陈涛在大厂里非常快乐的一段时光。李汶翰是很温柔也很憨批的大哥,嘉羿在台下又二又沙雕,邓超元是个慢性子,现在又多了个大美人陈宥维。

        但并不意味着练习很顺利。因为这首歌是标准的情歌,感情经历不丰富的人很难演绎出恰当的情绪。所以当他们终于磕磕绊绊地从学唱的过程中卡出来之后,又面临着酝酿情绪这个大问题。

        李汶翰说,看着我绝美的脸,想象你很爱我但我不爱你,唱。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充满疑惑地唱了一句,我怎么了~

        陈涛和嘉羿在原地笑到打滑。

        邓超元还补了一句,我觉得他刚刚唱那句很好听啊。

        什么跟什么啊。李汶翰无力地吐槽了一句,把头上的棒球帽转了个方向,又问,你们谈过女朋友吗?

        他环视四周,一圈人各带着微妙而诡异的挑衅神情看着他,没有人开口说话。

        几秒后,所有人一起爆笑起来,陈宥维甚至笑到了地上去。李汶翰自己也笑得说不出话。

       算了算了,我看这样除了笑什么也干不了。休息一下吧,去外面转转。李汶翰一手撑着膝盖,另一只手冲他们摆了摆。

        陈涛等他这句话很久了,拽着陈宥维就走出去,走到电梯里陈宥维还在笑。

        笑够了没啊,表情管理怎么回事。陈涛很无奈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    真的很好笑。陈宥维说。但我也很想问来着,你谈过女朋友吗?

        陈涛严肃地说,我不早恋。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答了个哦,唇角还带着没来得及消退的笑意,显得这个回答有点失落。

        但我现在成年了,不算早恋了。陈涛看着他,又补充了一句。

        电梯到了一楼,叮的一声结束了这场谈话,陈宥维收回目光,先走了出去。

        两个人一起在外面晃了一圈,都因为莫名的原因有些心猿意马,各自沉默着。

       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,陈涛扯着陈宥维的袖子,在他一叠声的你别拽我衣服里,拉着他走了楼梯。

        干什么走楼梯?陈宥维问。

        我喜欢。陈涛答。

        你有点问题吧?陈宥维皱眉,道,电梯用来当装饰的话好看吗……

      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,被陈涛猛地捂住了嘴。原本再走半层就到了,但是却看到了陈宥维意想不到的一幕。

        嘉羿把李汶翰压在墙上亲吻。

        楼梯里太安静了,能听到压抑的抽泣。从这个仰视的角度,陈涛看到李汶翰的泪水划过脸颊,闪着晶莹的光。

        陈涛和陈宥维双双转身,同步地走下楼梯。走到一楼的电梯口,陈宥维才从石化中恢复过来,魂不守舍地问,这什么情况。

        谁知道呢。陈涛说。是爱情吧。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那天晚上在食堂碰到李汶翰,顺口就聊起天。李汶翰跟他心不在焉地聊了一会,说,想问什么就问吧。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于是问,如果有一天,必须要做出选择,我该怎么样去权衡事业和爱情。

       李汶翰笑了,说,你这课题好大啊。

       不然怎么值得思考。陈宥维答。

       总结我自己的经验呢,就是你要选择的,是你一直走下去就一直有东西值得你珍惜的那条路。即使你会为失去另一个可能性而感到心痛,甚至会有眼泪,但你仍然会为你选择的这条路所赋予你的东西感到幸运。它能支持你走下去。李汶翰看着陈宥维若有所思的样子,了然地补充道,我不是像心灵鸡汤一样暗示你要选择事业。有时候你就是要选择爱情。

        他又沉吟了一会,说,其实对于我来说,爱情和名利不能构成选择,真的,情难自已。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嗯了一声说,所以你选择了嘉羿。

        李汶翰轻轻地说,是啊。然后又调侃地问陈宥维,小伙子遇到爱情了?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偏了偏头,没有承认,也没有否认。

        陈涛从睡梦中挣扎着醒来,看到灰白黑的家具,才确认自己是在现实中。

       这次的梦让他想起和陈宥维在一起那天。那是个下雪的夜里,不算很大,雪花飘飘扬扬地落下来。他和陈宥维走在从全时回来的路上,很安静,只有脚步声和沙沙的雪落声。

        陈涛把两只手搓了搓,肩膀微微耸起。

        购物袋在陈宥维的右手拎着,所以他非常自然地用左手握住陈涛冰凉的右手,昏黄的路灯把影子投在地上,拖得很长很长。

        陈涛当时愣住了。他能感受到陈宥维掌心的体温,甚至有些灼热,让他下意识想要抽离。可陈宥维抓得太紧了,陈涛全身都有一瞬间动弹不得,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。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一步也没有停下来,从陈涛的角度能看到他略微勾起的唇角。好像他们早就习惯这样携手同行似的。

       在路转角的阴影处,陈宥维把他压在梧桐的枝干上,第一次吻了他,吐息温热,仿佛有些难以自制。

        那一瞬间陈涛的思维一片空白。既不对陈宥维喜欢他感到无比震惊,也不为被别人发现而担忧紧张,他甚至忘了自己是不是应该有一些类似于害羞或者委屈的情绪。

        他怔愣了好一会,突然想起那天嘉羿也是这样在吻李汶翰。

        原来被爱的人亲吻,是这样的感觉。

        苹果手机的默认铃声在枕边响起来,陈涛回过神来,伸手去拿。电话来自王奕。

        “涛啊,起床啦?”

        “刚醒。”

        “那个啥,你看微博了吗。”王奕清了清嗓子,小心地说。

        “还没有,我看一下啊。有什么事吗?”

        “你……看看热搜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 陈涛开了免提,点进微博的界面,非常熟练地去看热搜。

        那头王奕也一大早刚醒来,刷了刷微博就赶紧给陈涛打电话。此时缩在被子里,噤若寒蝉不敢说话。

        陈涛也看到了那三条热搜。微博热搜总是那么言简意赅,只看三个热搜名陈涛都能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 “怎么会……”

       “哥还不太了解具体情况,大致就是你们在《青春艺能学院》有一期,演戏的那期,用过的那条白围巾,出现在了宥维家里。而且是很明显的地方,被粉丝认出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 “天底下的白围巾不都一模一样吗,怎么会有人认得出来?”

        “可能也不是认出来,就是……唉,你知道吧,当年你俩的事闹得太大了,所有人都记忆犹新的,很多粉丝一直都认为你们俩不可能只是哥们儿,这么多年都等着实锤呢。可能围巾不是那一条,但是只要粉丝愿意联想起来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 陈涛沉默了一会,王奕提心吊胆地等着。

        “哥,你别担心,我请几天假就好。”陈涛语调十分轻松地说。

       “你要去哪?”

       “我想……回大厂看看。没人能找到我的,放心吧。”

       王奕想了想,说:“我陪你去?”

       陈涛挺无奈地笑了,说:“你了解我的。”

       “……唉,行吧。一定要小心点。”王奕只好千叮咛万嘱咐。

       陈涛听他啰里吧嗦了一堆,才把电话挂掉。手机里还有三个未接电话,两个来自姐姐,一个来自林渝植。林渝植还给他发了一条信息,说别想太多。

        陈涛一一回复过后就把手机关机了。他坐在床沿上,盯着床头柜上的相框出了一会神。他然后忽然伸出手,把它翻了面,立了起来。这才看出,因为常年倒扣的缘故,床头柜上已经有了一个长方形的痕迹。

        相框里原来是一张拍立得。是陈宥维和陈涛的合照。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穿着训练服,挤眉弄眼地,不看镜头,右手的食指和小拇指竖着。他旁边是陈涛,穿着白衬衫,眼底有化不去的血丝,好像刚刚哭过。

       照片的边缘用很细的银色笔写了一行字。

       “2019,和宥维。”

06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把卫衣的兜帽拉到额头,用墨镜和口罩把整张脸挡的严严实实,一个人出现在上海戏剧学院的校长办公室里。

       校长是个已经年过半百的中老年男人,双手交握,一脸严肃地看着面前这个神秘人。

       陈宥维摘掉帽子,取下墨镜和口罩,做了个极其简短的自我介绍:

        “校长你好,我是陈宥维。”

        “我认得你。”老校长如是回答。

        “我这次前来,是想找贵校的一名学生。”

        老校长恍然大悟,在抽屉里翻了翻找出一本标着“优秀毕业生”的名册,一边翻一边说:“我知道你的,浙江理工大学的是吧,离我们上戏不远哈。这两年这么火,挺不容易的吧。你找谁啊?”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轻轻咳了一声,说:“他还在读。”

        老校长手上的动作顿了顿,抬起头看着他,声音带着常年吸烟的喑哑:

        “你找陈涛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 “嗯。”

        校长什么也没说,变戏法似的从旁边抽屉里拿出另一个大本子,翻到最新一页,指着登记的信息对陈宥维说:

        “他不在校。请假了。在我这备过份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 “为什么请假?”

        “说是……”校长的手指沿着登记表上的线一路划到右边,瞪着那两个字念道:“回家。”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皱眉,说:“可他是……”

       “是上海人,我知道。”校长又用那根手指在陈涛住址那一栏使劲点了点。

        然后他颇不负责任地对陈宥维说:“其他我可不知道了。”挤挤眼睛,露出一个促狭的笑,“我帮不了喽,你自己去找他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想了片刻,笑着对他道谢:“我明白了,谢谢。”

        除了上海,还有哪能被陈涛称为家。

        离开大厂前,陈涛给了他一封信,信封是牛皮纸的,他说先不要拆,等以后离开了大厂,什么时候想他了,再当做一封家书来读吧。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当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。决赛的舞台上他们一起唱《I Remember You》,换队形时陈涛是第一个走出去的,陈宥维站在后面看他的背影渐行渐远,脑子里还在想这件事。想起他把信封交给他时修长的手指,腕上手表一瞬间反出的微光。和他眼底的笑意。

        他从慈文传媒禁闭完回公寓的时候,推开门的一瞬间,看到地上已经没有陈涛的鞋子,再抬眼,整个房子里所有陈涛的东西都被带走了。一些临时买的拖鞋毛巾什么的估计被他顺手拿走扔掉。陈宥维不死心,打开所有的柜子翻看过,最后只在空了一半的衣柜底下找到了这封信。他几乎都快忘了它。

       可他不敢拆来读,捏在手中反反复复地摩挲过,最终还是妥帖地收进了箱底。

       所以那个大厂,那个他们在冬天怀着忐忑走进去,在春天满心怅惘走出来的地方,那个他和陈涛认识的地方,原来在陈涛心目里,是近似于家的存在吗。

       与此同时,陈涛已经到了大厂。这一年大厂里也有新的一届101训练生,现在还正在录制。

        陈涛戴着口罩和金丝框眼镜,身上穿着长款的黑色羽绒服,手插在口袋里,站在浓绿的树荫下遥望着大厂。看上去就跟四年前的“训练生陈涛”一模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 旁边有三四个女孩走过,都举着手幅,正对着手机七嘴八舌地找路。

        其中一个看到了陈涛,以为他是男粉,还挺意外,跑过来问:

       “请问你知道去大门怎么走吗?”

       陈涛回头看了她一眼,女孩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,让他一时不忍心拒绝,伸手指了指:

       “那边,右转。”

       女孩儿踮起脚看了看,除了密密匝匝的林叶,什么也看不见。

       陈涛无奈地叹了口气,对几个女孩说:

       “算了,我带你们走吧。”

       几个女孩子跟在他身后,叽叽喳喳地聊天,有一个问陈涛为什么这么熟大厂的路,以前也来看过哪届101的训练生吗。

        陈涛含含混混地唔了一声,算是敷衍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 有个女孩一直默不作声地刷手机,突然兴奋地蹦了一下,把屏幕举给同伴看。

       “哎哎哎,你看看看看看,他们俩!!!”

       “卧槽卧槽,牵手了!该死的甜美爱情!!!”

       “妈的他们俩锁了钥匙我吞了!!”

       她们还拉着陈涛看。屏幕上的两个男孩子是这一届的第一名和第二名,结伴去全时的时候,不知道因为什么,top1拉了一下身边人的手,只一下,却刚刚好避开遮到手掌的袖子,牵住了纤长的手指,目光也恰好对视。

      “卧槽真的太好吃了这一对,我好久没见过这么配的了!”

       “我也是。我上一次真情实感舞cp还是19年的时候。”

       “青你?”

       “嗯哼。不仅舞,我还舞了好几对。”女孩说着,情绪忽然有点低落,“那一届粉丝取cp名可厉害了,什么寒木春华,严嘉管教,正中夏淮……”

       “还有桃桃红柚。”旁边的女孩补充。

        陈涛脚步顿了一下,立刻有人问他:“小哥哥你看过青你吗?”

        “……看过啊。”陈涛答。

        “那你肯定知道陈宥维和陈涛的事。我真的,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我真实哭泣了。为什么真爱不能得到祝福,什么破传统观念啊。”

      “好了好了,前两天微博不是还热搜呢吗,我觉得不是没希望啊,他们都还这么年轻,要相信爱情啊!!”同伴安慰她。

       陈涛抬起右手,推了推眼镜边框。胸口有什么东西涌上来,酸软而冰凉,带着积淀已久的委屈。他的鼻尖有些发麻,不敢开口说话,害怕情感汹涌,泛滥成灾。

       很快走到能看见大门的地方,女孩们兴高采烈蹦起来,朝他挥挥手,一路小跑过去,很快淹没在站姐的海洋中。

        陈涛站在原地,看着阳光普照下的大厂,女孩们欢欣鼓舞的背影。他想起来昨晚的梦。

        梦里回到了千人见面会的时候。他和陈宥维重跳《火种》,衣饰妆容分毫不改。

        在舞台上,陈宥维里面那件白衬衫的领子乱了,陈涛盯着看了好一会,看到衣衫掩映间的锁骨,性感得要命。他知道粉丝也会盯着看,还会拍下照片天天看。所以他伸出手,替他整理衣领。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微微低眸看着他,眼角眉梢都蕴着笑意,在一片嘈杂中,陈宥维没有任何言语或动作。看上去像是不为所动,又像是满怀期许。

       结束之后,两个人走在后台狭长晦暗的通道里,陈宥维低声说,你真的很会啊。

       诶嘿嘿。陈涛笑。

       陈宥维脚步放缓了些,声音变得更柔和,仿佛是将睡未睡,半梦半醒间,情人在耳畔的低语。

       他说,真的,你要是姑娘多好。

       陈涛完全看不见他的神情,只能感受到这个人在身边。他眼眶微微有些发热,顺着陈宥维的话说,我要是姑娘,你就带着我远走高飞吧,我们逃离大厂。

       陈宥维不接话了,空气安静下来,粉丝的尖叫从隔音材料外传来,显得遥远而模糊。

        伴随着脚步声一起回响的,是某种感情在暗自翻腾,难以平息。

07

        “我听说你请假了啊?”丁飞俊的港普传来。

        “听谁说的。”陈宥维双手搭在方向盘上,开着蓝牙,懒洋洋地答道。

        “叶子呗。你真请了啊?我以为她骗我的嘞。”

        “她哪敢骗你啊。”陈宥维挑眉笑了。

        “慈文居然批假,多少天?我好羡慕。”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食指敲了敲方向盘,沉默一会说:

        “不一定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 丁飞俊也沉默了几秒,声音再出现时放大了好几倍,响彻封闭的车厢:

       “什么叫不一定啊!你打算休多久啊!难不成还能解约?”

       陈宥维没说话。

       “为了陈涛?”丁飞俊不可思议地问,“叶子说的时候,我还真不相信,你为什么突然……要去找他?”

        “不是突然,怎么会突然。”陈宥维失笑,“我一直都在等这么一天,真的,从……那天开始我就在期盼,也许未来有一天,我还可以离开公众视野,逃避公司的盘问,自己一个人,妄想找回旧日的生活。真的不是突然。”

        “那如果你找到他了,下一步怎么办呢,退出娱乐圈,扔下你的粉丝和团队?从此销声匿迹一切努力都付诸东流?还是你再次离开陈涛回到娱乐圈,重新做光芒万丈的大明星?”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无声地笑了,在并不宽敞的车厢里尤其明艳,熠熠生辉。

        “你知道吗,陈涛在离开大厂前,给了我一封信。我一直没有拆开看,以前是因为不舍,后来是因为不敢。但我昨天上飞机前看了。信不长,我都可以口述给你。他说,宥维,遇到你以前,我满心装着锦绣前程,光明未来。遇到你以后我才明白,原来前程是前程,未来是未来,而锦绣是你,光明也是你。我一切安好,不必挂念。”

         车子开在平稳的高速公路上,陈宥维的声音伴随着轻微静电一并传到丁飞俊耳畔,一字一句打在心头。

        “小灰灰你明白吗,他早就看透了一切,他知道未来的路会有多艰难,现实是那么令人绝望,但他却依然向我走来。而我呢,我这些年只知道,不能提及陈涛,跟谁都不能,哪怕跟自己都不能。我怕一步行差踏错,就会掉进深渊万劫不复。所以每一天都小心翼翼,谨言慎行。但现在我已经习惯了,即便是脱口而出的话,也不会再有不妥。我靠着一点执念苟活,几乎不记得当初的喜欢是什么样子。”

      “可是,这值得吗?你难道不觉得,你们之间的所有都像是大梦一场,什么都找不到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 “所以我在去找的路上,只是迟到了几年。我们第一次做爱的时候,”陈宥维注视着前方的路,光线折射进他的眼眸,“陈涛哭了,在我耳边,一直叫我名字。”

        深沉无边的情欲和清醒而绝望的理智交叠,让陈涛呼吸艰难,伏在陈宥维怀里,本能地呼唤对方名字,一遍又一遍。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。陈宥维。陈宥维。

        “那是欲望。”丁飞俊说。

        “那是爱。”陈宥维飞快地打断他。

       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,只能听到汽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轻微的嗡鸣声。高架桥的铁道上有火车哐当哐当地开过去,满载着即将去往远方的人们。

        “你真是一点都没变,爱情主义者。”丁飞俊忽然很感慨地笑了,“从那次蒋大为老师的公开课,我就发现,你和陈涛都是不折不扣的爱情主义者。我也一直想不明白,你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步。”

        “对啊,怎么会这样。”陈宥维也笑了。过了一会,又对丁飞俊说:“我到机场了,先挂了啊。”

       “你飞去哪里啊?”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的指尖停在挂断键上,微微沉吟,然后很轻很轻地说:

        “回家。”

08

      那是个早上。醒来时已经不在规规矩矩的宿舍上下铺,赤裸的腰间搭着恋人的手臂。

        窗帘拉了一半,于是阳光争先恐后穿过半扇明净的玻璃,投在米色的羊绒地毯上,看上去很厚实,软乎乎的。

        床边的衣架上挂着两间New Balance的圆领卫衣,下摆的名牌还没撕下来,一张写着陈涛,一张写着陈宥维。安静的恒温空调房里,两个名字挨得很近,让人有种不真切的恍如隔世感,每一缕光线流淌而过,擦拭出一片岁月静好的意味。

        这是哪儿呢。

        陈涛想。

        这是哪一天。

        手机铃声在床的另一侧响起,吵醒了陈宥维。陈涛闭上眼装睡,他能感受到陈宥维伸手去拿手机,动作放得很轻很轻。

       他知道这是哪一天了。

       信息写的具体是什么他不清楚,但总不会很长,因为陈宥维一会就看完了,然后陈涛听到他放下手机的轻微声响。

        “怎么了?”陈涛装作刚醒的样子,抬眼看向他,问出了这句该问的话。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没有立刻回答,目光细细地描摹过陈涛的眉眼,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    陈涛看着他,问:“是公司找你有事吗?”

        如果陈宥维仍然要离开他,去公司赴一场近似于鸿门宴的邀请,陈涛想,那就……那就怎么办呢?他总不能跟陈宥维说,你不要走,你走了就回不来了,我们这辈子就这样错过了。或者说,求求你不要走,因为那些都不值得。

         他都不能说。哪怕到了这一步,如果陈宥维没有选择他,事情依然会那样发展,陈涛什么也不能改变。他会再次全盘皆输。

        前功尽弃,或是重新开始。

        你会怎么选呢,我的爱人。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看着他,有好一会,一言不发。目光里有很多话,这一秒是我爱你,下一秒变成对不起。那是事业和爱情在激烈地交锋,准确说,是他梦想的全世界凝聚成一个砝码,在陈宥维心里的天平上衡量陈涛的分量。

        有一刻,陈涛不忍心让他去选,想要说,去追寻你的梦想吧,我退出。但却说不出口。舍不得让爱人痛苦,又不愿意自己承担后果,犹豫不决,左右为难,自私而又贪婪,不知道是爱情,还是人性。

        奇怪的情感,真可恨。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忽然小小地叹了口气,轻轻松松地笑了,揉揉陈涛的头发说:

        “没事,再睡一会。”

        声音压在陈涛发间,显得吐字有些模糊。

        陈涛没有回答,睫毛忽闪忽闪地贴在陈宥维肩上,有点湿,肩膀微微颤抖。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低头看他。他在哭,牙齿死死地咬住嘴唇,双眼通红,压抑的哭。

        “你怎么了,有哪里不舒服吗?”陈宥维有些慌乱地对上陈涛的视线,小心翼翼地帮他拭去眼泪。

        “没有……”陈涛的声音带着浓重鼻音,哽咽而沙哑。

        “我只是……我……就……”话音都堵在胸腔里,什么也说不出来,悉数化作支离破碎的抽泣。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叹了口气,伸出双手把他抱进怀里。陈涛凌乱的短发划过陈宥维的脸颊。

        “我爱你。”陈宥维说。

         我爱你。

         梦醒时酒店的房间里没有光亮,躺在床上,方圆几里一片寂静,一片黑暗。只有疯狂跳动的心脏,和鼓膜上尖锐的嗡鸣。

        陈涛摸到脸颊湿润,才发现他已经泪流满面。梦里的“我爱你”还萦绕在耳边,此时此刻却已不知去何处寻觅,那一点消散在瑰丽梦境里的温暖。

        他是不属于梦境世界的人,总会在醒来的瞬间被巨大的引力一把拉回现实,灵魂在心理落差的失重跌落间,受尽了撕扯折磨。

        他多想一直沉睡。不再醒来,就能拥有来之不易的美好结局。总好过每次睁开眼,意识到自己早就以永远离开的代价,成全了恋人的梦想。

        如今他更没有资格祈求陈宥维会想起他。

        不如永世长眠,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,自私一点,成全自己一次。

      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,就在脑海里不断地盘旋,如同禁果,危险却又无上诱惑。

       不如留在那个世界好了,再也不用“醒过来”。

09

      “喂?”

      “你在哪呢?”

       ……

      “我不会让他有事的,你放心。”

      “我不放心。”

      ……

       陈宥维下了飞机,取行李,离开机场,叫的士去大厂,中间一刻都没有停过,他好像很匆忙,很焦急,要赶去见一个人。

       下车时给了司机整钱,没等着找零就关上车门。行李箱伴随着匆匆的脚步在粗糙的地面上滑行,和四年前拉着行李箱去宿舍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。声音能够唤起人类的回忆。

       他还记得最后一天从大厂出来时,大巴车已经在门口等着,他们一边说笑一边走着,春日的阳光为每个人留下影子,浓郁却又飘渺。那时候耳边灌满了朋友们的欢声笑语,有两三个摄影师举着摄像机对着他们的脸拍。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上车前,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大厂。建筑物已经被远远落在了狭长的林荫道后,暖意微醺的风拂过,绿荫蓊蓊郁郁,像一层云。大厂边有几棵花树,满树轻粉色的旖旎,如同梦境般绮丽。

        只一眼,目眩神迷。

        今天也是,大厂的模样还是如同旧日美好。而物是人非,此时看来,已经泛着旧物特有的暗黄,昭示着回忆远去。

        上哪儿去找。说到底,这么大的地方,要找一个弄丢的人,谈何容易。

        路上有很多年轻的女孩子举着海报,聊着自己喜欢的训练生。

        她们好像正在集合,一边看手机一边说今天训练生们要去敬老院做公益,肯定每一个都很温柔很阳光的。

        做公益。三个字搅动了陈宥维的思绪。2019年的时候,他们在节目里也去了很多地方做公益活动,照顾过自闭症的孩子,陪伴过敬老院里的老人,还种过树。他和陈涛一起种的,最后的签名板上,也能看到两个“陳”字。

       当时陈涛说,以后有时间了,一定要再来看看这棵小树苗,是否已长成参天巨木,荫庇一方。陈宥维嘲笑他道,再过一周来你都找不到这棵树,别说几年了。

        一种强烈的预感在心底升起,他要去曾经亲手植树的地方看看,他知道陈涛也会去的。加上那儿,才是两个人完整的大厂。

        而真的去到手植林却又恍然觉得陌生。从前一片荒凉的土地,如今已是茂密树林。那些男孩子嬉笑着种下的幼苗,许下的美好心愿,终于在四年的风吹雨打后长成了坚强的大树。看上去浑厚而安详,像是绿色的心脏,无论游子们去往何方,这里都是归宿。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走进去,有某种气氛笼罩在他身上。林子不能算很大,因此格外像是世外桃源。他当真不记得自己种的是哪一棵,只能茫然地在林间穿行,目光扫过枝叶的间隙,脚下是温热的泥土。

       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,又好像只是须臾间,他竟然真的看到陈涛。

        只有一个背影,静默地站着。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一刹那停下了动作,想要开口,喉咙却哽得生疼,浑身都僵硬。

        然后他缓慢地一步一步走过去,枯枝败叶断裂的声音无比清晰,显得很残忍。

       “陈涛……”,陈宥维很艰难地唤他,“陈涛。”

        那人没有反应。直到陈宥维来到了他的身后,两人几乎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,陈涛才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。声音很轻,却如同利刃插在陈宥维心头。

      “你怎么来了啊。”

      “我来找你,来找你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 陈涛很轻缓地笑了一下,像是久病之人声息早已不足。

       “我错了。我从选择的那一刻就知道,我会后悔的,可是我就是不相信。……我以为能够两全的。”陈宥维道。

       “你没错。我从来不怨你,你也不用怪自己。”陈涛说着,转过身来。眉眼与从前殊无二致,反而因为成熟显得更加风采卓然。只是神色间充斥着病态的抑郁。目光里没有悲伤,没有怒意,只有遗憾,很深很沉的遗憾。让陈宥维觉得陌生,更觉得哀恸。

      “陈宥维。”陈涛笑了,眉眼舒展,终于有了些疼痛的神态,却笑得好像如释重负。

       他把手里轻飘飘的空药瓶放在陈宥维掌心,说:

      “你自由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 话音落下,他忽然向下摔倒,陈宥维慌忙伸手抱住他,两人一起跌坐在地上,药瓶子脱手滚了几圈停下来,写有药名的那面朝上。

        瓶子上写着苯巴比妥,直白地映进陈宥维双眼。

        陈涛全身已经脱力,在陈宥维怀里,意识渐渐不清醒。他一直维持的冰冷理智土崩瓦解,陈宥维看到眼泪划过他的脸颊,没入土中消失不见。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低下头,亲吻陈涛的额头,双眼,面颊,嘴唇。那是告别式的亲吻。

       “你怎么,才来啊……”声音轻得几不可闻。

       “对不起,是我迟了。”陈宥维握住陈涛垂落在身侧的手,伏在他耳边,说出来的话已经不再仔细思量,甚至于他压低了声音,只想在陈涛能听到的时候,把一切想到的,都说出来。

       “我去了你学校,校长说你请假了,所以我从上海虹桥飞到廊坊来,中间接了两个电话,一个是丁飞俊,一个是王奕。王奕叫我一定要找到你,带着你回来,少一根头发都要和我没完,我说你不会有事的,让他放心,他说他不放心。丁飞俊问我是不是还想解约啊,我就想起来,以前我们录艺能学院的时候,最后一期,管栎和李汶翰玩当然了游戏,管栎就问过李汶翰,他说,你是不是想解约啊。我以为我都忘了的,原来没有……我不想当明星了,挺累的,也不知道意义在哪里。我都已经很久没睡过完整的觉,录节目的时候也总是谨言慎行……如果退出了娱乐圈,我们可以到别的国家去,你明白吗,那才是自由……”

       陈涛始终合着眼睛,不知听到了多少。

      “这里离医院太远了,陈涛,我来不及啊……”陈宥维终于哭了出来,像个孩子一般,声音沙哑而哽咽,“我来不及……我救不了你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 阳光透过树木的枝叶,投下一地斑驳光影,如同光怪陆离的法术,让生命与死亡近得那么不可思议。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在陈涛耳畔,徒劳地唤他名字。

        陈涛。陈涛。陈涛。

       “陈涛……我带你走……”

       “我们回家吧。”

10

       光晕是很朦胧的,穿过轻纱帷幕,染上些淡淡的香槟色,很轻柔。这是陌生的地方,却让人无比安心。

       坐起来时,被子滑下去,身上全是暧昧的痕迹,青紫的痕迹遍布在肩颈,双腿,腰间。但是又没有任何粘腻不舒服的感觉,显然有人帮他做了清理,温柔而仔细。

        手机突兀地响了。陈涛下意识地拿起来,解锁,看到连淮伟一下子发来好几条信息。

       “陈涛!!新!婚!快!乐!”

        “9102年了,我舞的cp终于结婚了!!!”

        “但我实在是来不及去冰岛!所以我们大厂明星队只好   遥远地祝福你和宥维!长长久久!白头偕老!要每一天都开开心心的!”

        “我昨天翻手机,看到一个视频,你快看!!”

        紧接着他发来一个视频,陈涛点进去,加载了好一会,     才出现不是特别清楚的画面。

        是他自己,穿着白色的校服装,头发好像染过,低着头站在那儿。旁边的人是陈宥维,微微低着头,手上拿着一条白色的围巾,说:

       “我找了你好久啊。”

       “跟我走吧。”

       “你的缺点和优点,我都接受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 陈宥维笑得好温柔,他看到自己发红的耳尖。

        视频到这就结束了,手机开始自动循环播放。陈涛怔愣地盯着屏幕,眼眶有些酸胀,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被遗忘,只有巨大伤痛的残余痕迹,仍然让他无法承受。

        有人推开门进来。

       “你醒啦,起来吃点早饭?”

         陈涛猛地抬起头,看到陈宥维站在门边,穿着很休闲的衣服,没有化妆。见他抬头,就冲他笑。

         眼泪忽然不受控制地顺着脸颊滑落。

        “怎么哭了?”陈宥维惊了一下,走过来坐在床沿,伸出手帮陈涛拭去眼泪。

        “哪里不舒服吗,还是婚礼累着了?”

        “没有……我没事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  陈宥维像是哄孩子一样把陈涛抱进怀里,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。

        “宥维……我有一个好长好长的故事,要讲给你听……但是结局不好……你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 “我听着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 陈宥维把声音放得低沉而轻缓,几乎让陈涛的泪水决堤。

         他就像是一个受了大委屈的孩子,要在最爱的人怀里哭泣,索取温柔到极致的安慰。

        好久,才收住了眼泪,声音有些哑。

       “算了,不讲了,都过去了。”

       “我终于离开了那段可怕的……梦境,我们终于有了新的开始。”

       “宥维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 陈涛趴陈宥维肩上,鼻尖萦绕着爱人的气息。他闭上眼,很满足地笑了。

       “宥维,我永远爱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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注:苯巴比妥,一种安眠药,服用过量致人死亡。

写在后面:

       本文是开放式结局,可以有很多种不同的解读,有些是HE,有些是BE。每个人对于梦幻和真实的理解也不一样。文章也许有时显得没有章法,随心而行,但我觉得正是这样,才在逼仄的现实里为他们提供了无限的可能性。交错的时间,闪现的地点,莫名的意象,每一个细节的理解不同都会造就一个不同的故事。我希望每个人能在文里看到自己心目中的桃桃红柚。

        致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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